2018年初夏，我刚请完产假回到单位上班。还有三分钟就开会了，我在办公室匆忙地打印着领导临时要的开会材料，突然叔叔来一个电话，火急火燎地说：“你伯伯晕倒了，赶紧去医院！”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来龙去脉，叔叔就挂了电话，估计是又打电话通知别人去了。我拿着材料健步如飞往会议室跑去，口头给领导请了假就往医院狂奔。

当时的德卓正沉浸在小城镇建设的改头换面中，到处被挖得面目全非，特别是政府到医院的那段路，不是被挖得坑洼不平，就是被大石子填得寸步难行，刚好我穿了五厘米左右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更是摇摆不定。可当时情况紧急，完全忘了道路的不平和高跟鞋的不适，仅用了三分钟，便从政府大步流星来到医院。

到医院门口，不知道急救伯伯的是哪间病房，我像只无头苍蝇般乱闯，没想到闯进去的第一间就看到了三叔，他背对着我，手拉着急救床上躺着的人，那肯定就是伯伯了！不清楚情况的我促忙促急地说：“三叔，怎么样了？赶快送去赫章吧！”三叔一边拉着伯伯的手，一边回头黯然失色地对我说：“送什么，都不行了！”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泣不成声的我，三步两步走过去拉着伯伯的手，刹那间，一种冷若冰霜的触觉感从我的手窜到我的心，再从我的心扩散到全身，植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那是我从未感受过的一种冰凉……但我始终不愿相信那种“冰凉”就意味着死亡，终于声泪俱下地喊出了两个字：“伯伯、伯伯……”他一动不动地躺着，脸乌黑乌黑的，只有胸膛还有一丝丝暖和，任人怎么喊都不应，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伯伯似乎真的离开了我们。

除了送伯伯去医院的三叔，我是第一个赶到医院的人，突然觉得自己身负重任，要通知所有的亲人，要安抚好伯伯的躯体，可是从未见证过死亡的我，惊慌失措，手忙脚乱拿出手机，竟然连爸爸三个字短号的电话都忘了。心就像要跳出来一般，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医院似乎成了漏雨的屋檐，而泪水就像一场倾盆大雨，击打着在医院站不稳、坐不安的我。于是，我只能一边走来走去的舒缓情绪，一边打电话。这时，我在医院上班的朋友送来了盖布：“是你伯伯，给他用一个新的吧！”我接过盖布，默默走到伯伯身边，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

爸爸和伯伯的女儿女婿赶到医院，可怜的姐姐一身睡衣装就出来了，她还在坐月子呢！她传递着生命的同时，另一个至亲至爱、血浓于水的生命竟又离开了她，上天真是残忍呀！在男人的世界里，似乎天大的事他们都只会把泪水咽到心里，把自己的脆弱严严实实地隐藏起来，而把坚强、沉稳、担当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爸爸和姐夫没有流泪，他们一来就沉着冷静、有条不紊地商量着如何把伯伯带回家。

伯伯的儿子和儿媳都在外面打工，经过一番商议和大嫂的同意后，伯伯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农村有种风俗是死在外面的人不能回家，可大嫂是个知书达理、孝心可鉴的儿媳，她说伯伯为了给他们带孩子读书，没过过一天好日子，退休了也没出门旅游过，走的时候大多亲人都不在身边，走了就该送回家里祭奠。

由于伯伯走得突然，装他的棺材都得临时去买。他们把伯伯放在堂屋中间的长凳上，左邻右舍在他家里忙来忙去，他也毫无表情、安安静静地躺着。路过堂屋时，总是忍不住多看他两眼，他是那么孤独，那么令人心痛、惋惜和怜悯！

给他买的棺材到了，爸爸他们把女生都赶了出来，就留下几个男生在屋里帮忙收拾。等我们再次进去时，伯伯已经穿上了所谓的老衣老裤，带上了黑色的虎头帽，一瞬间仿佛像八十几岁的老人，那么干净、那么安详。

见证伯伯的离开对我来说是残忍的，对他来说更残忍。他才63岁，是刚退休3年的人民教师呀，他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就被上天剥夺了！“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伯伯为教育事业、儿孙后代、家庭琐事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愿在天堂的他依旧两袖清风，润物无声，桃李满园。

统筹：刘禹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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