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军

1978年秋，14岁的我和719其他六位子弟同学，曾经在崇义中学读过两个月的高一课程。随着时间的流逝，对崇义县城的印象似乎越来越模糊，一些人和事，渐渐淡出了我的记忆。

可是，又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怀，萦绕在我的脑海深处，既熟悉、又陌生，小城里的一些人、情、音、貌时常闪现。2013年7月31日，我带着略显模糊的记忆，踏上了重访崇义县城之旅，只想回来看看这座热辣多情的客家小城。这么多年，我时常挂念着小城里曾经的那些老友们，他们都发生了哪些变化？他们是否依然豪爽？热情？健康？美丽？

高速路上，大巴飞快地驶进崇义县境内。山巅远望崇义盛景，小县城被南岭山脉紧紧拱卫在山巅之中，四周山峦叠嶂；春天，群山叠翠，竹笋绽放，杜鹃花开满山岗；秋天，层林尽染，丹枫耀眼，绿树红叶，秋阳秋花。这不就是一幅鬼斧神工、巧夺天工的画卷吗？

视野把我从梦中拉回到现景，小城名企章源钨业的漂亮厂房群掠过眼帘，飞速地向后甩去。崇义！35年了，我回来了！你听到了吗？你看到了吗？我强烈地感受到，小城的山，小城的水，小城的人，还有小城的一沟一壑，一草一木，都律动着其美艳的风韵，张开双臂迎接我这个归来的游子。

   (崇义县著名企业、上市公司章源钨业厂房群）

到北门下车，定居崇义的老同事胡美珍女士迎到了我，如今她已退休，一晃我们二十五年没见面了，看她却依然那样贤淑端庄。那天她义务为我做起了导游，边走边向我介绍小城崇义的新旧变化，帮我一点点打开尘封已久的记忆。

从东大街（现为阳岭大道）东下,一看见欢腾的中城河，我有种说不出的愉悦，目光闪现出一幕幕往昔：金色的岁月，金色的阳光，金色的河流，金色的少年，金色的稻浪飘满小河东岸，玲珑的红蜻蜓和斑斓的大蝴蝶在浪花中翩翩起舞，放牧归来的牧童挽起裤脚摸起鱼来，黝黑的农夫脸上带着收获的喜悦在河边洗刷泥土和辛劳。

当年县中学食堂一个月才能吃上一次肉，这对于我们这些军工子弟来说实在是痛苦。一次学校停水在来中城河打水时，我们发现这个从阳岭国家森林公园流下来的美丽纯净的小凉河里，拥有众多的约十厘米长的小鱼。都说穷则思变，素也思荤啊！周日下午，郭军、钱军和我（当时我们被称为719三军）拿着脸盆簸箕来到中城河边，用稻草把小河上下约三十米范围内围堵起来，边推边堵，把小鱼赶到约一平方米水域内，用簸箕捞起小鱼倒入盆中，居然捞到了180条小鱼。回到宿舍后，把小鱼开肚洗膛，用钱军带来的熟猪油，到国营商店悄悄地抓了一把盐（那个年代我们学生没有零花钱），在学校宿舍二楼走廊用砖当灶，用碗当锅，为719子弟们好好的打了一次牙祭。

（崇义县城中城河畔别墅群）

而今的中城河两岸已经没有了过去的田园风光，眼前展现的是改革开放给这个小城带来的生机和财富，城市扩容发展把这一片建成了崇义县城的豪华别墅区，但中城河水依然清澈纯净，鱼儿自由自在地逍遥游荡着，体现出小城人民对环境保护做出的努力，一排排的豪华奢楼悠然透出着小城小康阶层的幸福祥和与安宁恬静。

（2016年7月12日，从左至右：甘开林、钟芳明、徐军、刘德湘、黄少诚在崇义相聚）

穿过东大街直上中山路到了老崇义中学，一进校门前院一楼，迅即勾起了我们在学校时的往事。那时我们都是来自当年崇义县中考的优秀学员，一班有我们三军和葛立华、赵伟，古亭镇的刘德相、钟芳明，密溪林场的梁小燕，过埠乡的李江，湖南平江籍同学王义平，还有后来大学毕业后分配到719医院药房的刘德淮。班主任、化学老师钟际福翻看了全部学员简介，就确定了葛立华当班长，我当体育委员，李江当学习委员；全班第一次唱歌，则确立了梁小燕当文艺委员。719子弟袁晓洪和雷夏则分到了二班，也分别担任了班干部职务。

（2012年7月14日山海关聚会，从右至左：葛立华、钱军、徐军、袁晓洪、王岩） 

数学老师刘世强用一口浓重的客家方言讲课，教物理的廖老师长得特别像电影演员葛存壮老先生，讲起课来慢条丝理，像极了电影《决裂》里的那个老教授，给共大学员们讲授“马尾巴的功能”那个片段。

（ 2014年5月1日在湖南平江县城与王义平时隔36年后重逢）

走过前院往左进入到后院来到了前楼宿舍，那时候我们一班几十个男同学全部都分在二楼一个宿舍里横着睡通铺，就像电影《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保尔他们修铁路时睡的大车店一样，木板铺在碎砖上垫上草席盖上被子就睡，二班的雷夏和袁晓洪也凑热闹挤到了我们班宿舍横睡。第一天晚上熄灯后，一位同学打起了呼噜特别响亮，床板臭虫特别多，搞得许多同学都睡不着，钱军更是难受的坐起来学着打呼噜，那晚我们几乎都熬到天亮。

第二个晚上熄灯后，那猪酣般的呼噜声又响起来了，大家睡不着没办法，我在719同学们的起哄下唱起了歌，先来了一段《人说山西好风光》，结果把对面宿舍楼的女同学们都吵醒了，女同学也不甘示弱，回唱了一段《山歌好比春江水》，我听得出是梁小燕的声音。这下子大家兴趣都起来了，我就又唱了《九九艳阳天》，对面楼的女同学们又集体合唱了《游击队之歌》，我正准备再回唱时，教务处主任吴道殊老师来查夜了，把我们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我很看重你们719来的学生，但是你们很让我失望！你们知道719体育老师谢斌吧？他就是我的学生，他会像你们这样吗？明天课余时间你们都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第二天，我们心有余悸地来到办公室，没想到吴老师笑呵呵地跟我们谈起了719，谈到了谢彬，让我们把紧张的心思放了下来。最后，吴老师说：“你们爱好文艺体育是好事，但是要分场合，我们崇义中学曾经培养了黄埔军校著名将领、曾任国民政府国防部长的陈大庆将军。你们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才，要学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不能因自己的喜好而影响了别人的学习、工作和休息。”话虽不多，字字如金，从那以后我们一下子规范老实了很多。后来听说吴道殊老师在八十年代不幸得癌症英年早逝了，内心不免一阵悲沧……

（1983年四同学小聚，从右至左：雷夏、袁晓洪、赵伟、王兆洪）

猛然想起了宿舍里的一件趣事，一天下课后回到宿舍，同学们隔着宿舍窗户用碗舀水打起了水仗，雷夏端起水正从窗户露头时，被一个同学一碗水浇在脸上，雷夏丢了面子气的走过去好像要打架，好多同学跑过来准备看热闹，那个同学吓得坐在床沿两手并在大腿中间不知所措。雷夏走到那同学身边犹豫了一下，顺手捡起那位同学的拖鞋丢到楼下去了，这举动引起了在场同学的一片笑声。

还有一件趣事，袁晓洪的脸上率先长了一批青春美丽痘，油脂红粉，搞得他很不爽。一天下课后，袁晓洪抓我帮他挤痘痘，我按住粉痘用力一挤，结果粉痘蹦进了我的眼睛里，搞得我眼睛好不舒服，大家笑翻了，从那以后谁也不愿意帮他挤痘痘了。

（2014年10月4日和刘德淮在老崇义中学校门口）

最窝囊的事就是在宿舍二楼走廊做烧鱼，我们不小心把木制楼板烧穿了。打完牙祭后其他同学刚好离开，我和郭军正在收拾，不知道哪位同学看不惯告诉了班主任，结果钟老师把我和郭军堵个正着，见楼板被烧穿了，脸都气歪了，晃着脑袋大声训斥，头颅好几次差点撞到我和郭军的脸，吓得我和郭军不停地躲闪班主任的脑袋……第二天，我被罢免了体育委员职务。

如今的宿舍楼被粉刷得干干净净，面貌一新，学生住宿条件大为改善，学校早已经把木楼板全部换成了混凝土楼板，老崇义中学也只承担初中部的教学任务了。

（2020年11月北京小聚，从左至右，张金芳、陈标华，温辉源、陈小丰、钟兴俊）

出了宿舍楼往东北走下学校老食堂来到了原中学体育馆位置，原中学体育馆已经拆掉了，甚是遗憾。当年身高一米八十几的上海知青徐泽仁老师是学校篮球队的教练，训练规范，阳光帅气。我和葛立华、袁晓洪、雷夏四人被徐泽仁老师选入到崇义中学篮球队，徐泽仁老师带着我们每天早上长跑十公里，或者在体育馆内五至十米折返跑，下午训练标准投篮、战术跑位、以及个人持球进攻和滑步防守等基本功。两个月的规范训练，为我以后的体育运动奠定了扎实的训练基础。

走出校门口右上坡，再右转走二百多米，来到了崇义会堂，在这里我们一共看过两部电影，一部是歌颂抗日英雄马本斋的《回民支队》，另一部是弘扬延安精神的《我们是八路军》。我记得特别清楚的一件事，就是看完了电影《我们是八路军》后，影片里的故事深深地感动了我们，回学校的路上，所有爱唱歌不爱唱歌的719子弟，都不自觉地哼起了影片中的插曲：“我们是八路军，工农子弟兵，为了人民打天下，血染战旗红。五湖四海在一起，建立革命大家庭，同甘共苦、团结友爱、战斗生产、勇猛冲杀！…… ”

（崇义县革命烈士纪念塔台  回眸东望崇义县城） 

顺着小斜坡走上西大街（现为章源大道），我们登上了革命烈士纪念塔，该塔是为了纪念为中国革命和抗击外来侵略牺牲的王尔琢等近千名烈士而建的。纪念塔的阶梯分为两大块，一共155级台阶，当年我们篮球队员每天晨跑十公里跑到这里的时候，都要一级级双腿蹦梯蹦上塔台，训练弹跳力和爆发力。

纪念塔周围松柏林立，郁郁葱葱，站在塔台回首东望，能一览崇义县城全貌。纪念塔背后建了一座敬老院，塔台上每天都有许多市民跳广场舞。闻此消息我倍感欣慰，革命烈士的鲜血没有白流，今天的孤寡老人们老有所养，工作谋生的人们休闲快乐，不就是为了让长眠在塔下的英烈们能看到今天的百姓们幸福安居乐业吗？

（崇义县城休闲广场，即原崇义中学广场，左边为老崇义中学教室）

顺着南新路、中山路斜下回到东大街原崇义中学广场，原来毛泽东主席1929年在崇义中学广场为红军扩红的讲话纪念台已经不见了，如今是新建的市民休闲广场，广场内原毛泽东主席讲话纪念台的位置上正好有两位老夫妻坐在休闲椅子上乘凉叙话。见此情景我不由得开心一笑，毛主席如果还在世看到这个幸福场景，也一定会欣慰，为崇义县政府领导们的利民善举决策而感到自豪的，中国共产党的唯一宗旨，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崇义县城休闲广场东南角，休闲椅处为1929年毛泽东主席讲话的位置）

不适的生活条件和水土不服，使得好几位同学染了皮肤病，家长们得知这种境况都很着急，钱军的妈妈爱子心切，率先把钱军接回了719。没几天，我和其他同学们的父母也都把我们接回719了，就这样我们七位同学有头没尾的结束了两个月短暂而沮丧的崇义中学生涯。

虽然只有两个月时光，但这个客家小城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次我再次回访崇义县城，重游故里，拜见老友，置身于他们之中，就想尽情感受着他们的亲切和热忱，有如远嫁他乡回到久别的娘家时的亲切感。

（2013年7月31日与定居崇义县城的719矿部分老友们小聚） 

中午十二点，我和胡美珍准时赶到了聚会地点，老友们早就在那里等候了，宁萍、郭学群、肖伟、易江南、谢世清、王民凯，我和他们大都是二十多年未见面，豪爽、热情、健康、美丽依然展现在他们的肤色和神韵里，快乐、幸福体现在他们的笑脸上。大家畅饮抒怀，把酒临风，合影留念，互叙过去的美好岁月。此时我只想抓住这美丽的瞬间，让此刻成为记忆长河里奔腾不息的浪花，长驻心间。

坐在回程的大巴上回眸崇义县城，远远又看到了革命烈士纪念塔，那首《我们是八路军》的激昂歌声，彷佛又回荡在耳边，把我带回到了那激情燃烧的青葱岁月：“我们是八路军，革命责任重，艰苦奋斗为人民，发扬好传统。永远跟着共产党，永远跟着毛泽东，跟着毛泽东！”……

（2020年12月崇义小聚，从左至右，甘开林、明银花，吴庆春、刘德淮、刘龙洲、衷学露）

作者简介：

徐军，大学教师，中国铁道出版社《现代推销实务》主编，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鲜早世界栏目首届最受听众和读者欢迎的十五位作家之一，在全国数十家报刊杂志和国家级网站上发表了数百篇作品，其中数十篇作品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等各项征文大赛中获奖。

编审：刘涵

责编：汪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