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上自己自的名字，再摁上手印，就代表着责任在法律上生效了，至少我们村上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生活在一个好时代，正好赶上国家的发展与各种扶贫政策，应该感到庆幸。村里修起了沼气池，也渐渐地盖起了两层小楼，但这毕竟是少部分的。甚至到后来，连祖辈留下来的土地也不种了。

时间过去很久了，就在前几天，突然听到通知说到村委会办公室签土地承包责任协议书，父亲回想起，当年的那份签字协议。

不知道为什么，两兄弟家的关系一直不好，遇事更是火上浇油了。阴雨绵绵的秋天，树上挂满了红硕的大苹果，看着更是惹人喜爱，但每天就得踩着泥水过日子。

那天，家里的小不点，照旧放学回家边忙家务边等妈妈回来。他是家里最小的，也是最懂事的。当小不点正靠着窗户，烧着柴火，突然耳边传来了清脆的噼噼啪啪的声响。还在好奇着，二叔家的大孩子大旺那刺耳的声音就已破窗而入:“哎！这个苹果最大最红哎！”一听到“苹果”二字，小不点吓得赶忙丢下柴火，三步并两步地慌忙冲到前院。看到大旺放肆的摘着树上的苹果，小不点急急忙忙拿起地上的石子砸着大旺的脚:“你下来！不要摘我家苹果！”大旺看到小不点来了，吊着膀子，猛的用力甩着树枝，十分不服气地顶着:“我妈和我说了！这树本来就是我家的！是你们把它抢去了！”挂在枝头的苹果可禁不住这般用力的晃动，一个个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小不点看着满地的苹果，“哇”得一声委屈地哭了出来。来来回回，小孩子难免爆粗口。大旺唰的从树上跳了下来，是该用武力解决的时候了。可这时候，小不点的姐姐正好到家。

红红的大苹果，洒了一地，被撞得头破血流，加上满身泥水，更显得狼狈不堪。

到了傍晚，大人们干完活陆陆续续地从地里回来了。小不点老远就站在院子前头张望着，急切地寻找着妈妈的身影。一看到妈妈的小不点，立刻冲过去紧紧地抱住妈妈，抽抽噎噎地把大旺抢苹果的事情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妈妈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小不点心疼地抱起来，妈妈拍着他的背说:“不要哭，没事的，明年还会长呀！明年我陪你一起摘好不好？”听到妈妈这样安慰自己，小不点哭花的脸上一下子挂上了一轮小太阳。

没想到这时候大旺妈妈带着他上了门，涨红着脸，比比划划地口水四溅，里面还有几个难听的字眼。原本小不点的妈妈准备让她自己散了的，没想到村里的人都喜欢看热闹，听到了吼声一下子就围观了起来。这倒好，仿佛给大旺的妈妈打了气，一句“大家都来评评理呀！”让全村的人都闻声赶来了。村民们你说一句我插一句地，让原本的一件微不足道小事被闹大了。大旺的妈妈的话越来越难听，小不点的妈妈实在听不下去了，不得不进去劝她消消气。没想到三句话不到，大旺他妈妈竟伸手一把抓住了小不点妈妈的头发，撕扭在一起，没一会儿小不点妈妈瘫软坐在了地上，这次才消停。在这个现代生活的人却像极了鲁迅笔下的看客，麻木而又冷漠自私。明明喜欢事不关己，却又每件事都要来评判一句，方显得自己的处世大智慧。没人劝架，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过了几天后，风波好像已经平息了。日子不紧不慢的，又是连绵的阴雨天，高原的秋天就是这样，又开始踩着稀泥过日子了。

在后来的一天晚上，又停电了，家里点着一盏煤油灯。小不点和他姐姐在灯下趴着写作业，妈妈为他们两准备第二天上学的午饭。那是村支书这一年以来第一次走进小不点家的门。村支书说：“大嫂，大旺他妈被打伤后，已经住院七八天了，我是来通知你一下，她快出院的时候，准备钱去结账”。小不点妈妈还没反应过来，说：“没有啊，谁打她了，很多人都看到了，她们可以证明的”。村支书接着说：“这个事呢，已经向派出所报案了，我只是来通知一下，这个相关的责任还得你家来承担”。妈妈说：“他叔，望你帮个忙，我家且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村支书说：“没事，有什么困难村里会为你们解决的，不要担心，但还是打电话叫我大哥回来吧”。说完就要走了，妈妈连声道谢，脚步声消失在一片漆黑中。

陷入了沉寂，煤油灯也越来越暗了。小不点姐弟两收起了作业，这时候已看不清妈妈脸上的表情，只知道妈妈这一夜没睡觉。

后来，小不点爸爸从远处回来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四处打探，小不点不知道他们打探的结果。只是在某天夜里，忽然听到妈妈对爸爸说：“要不我们再去找找村支书吧，他认识的人多”，爸爸说：“别找了，家里没什么好送的东西，怎么好意思再上人家的门，况且……”小不点没有听清楚接下来的话，大概是睡着了吧。后来几天，他们继续为这个事奔波着，希望得到一个公平的解决。有人告诉他们，公家人是公平公正的，一定会公平办事。

这天，当小不点听到爸爸说去村委会办公室签字的时候，说：“我去吧”，爸爸说：“还是我去吧”。

当年那天下午，派出所和村委会的相关人员出面，说以调解两家人的矛盾。小不点父母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了村委会，办公室里没人，等了许久村支书大旺父母一行等人才慢慢悠悠的过来。进办公室坐了下来，村支书开口义正言辞，仿佛他是最公平的律师和裁判，听得小不点父母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接着另外一个人便拿出了大旺他妈妈的相关证明，里面包括外伤证明，骨折证明，医疗费用清单，还有生活费收据等等。最后再拿出了一张协议说：“你们家，只要在这张协议上签了字以后，把该出的钱出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小不点父母说：“我们没有打她，住院是因为她生病了”，话还没说完，村支书立马就说：“人家的证明全部在这里，这我也没办法，我们讲的是证据”，小不点父母说：“证据我们有，当天村里的人都看见了，他们可以作证的”。派出所有人坐直了起来，温和地说：“白纸黑字都在这儿，你们是怀疑这些证明都是假的吗？”。村支书接着说：“你们要是觉得不公平或是不服的话，我们可以帮你们上诉，到县城里去说”。小不点爸爸觉得哪能怀疑公家人和单位，倒是怀疑起了小不点妈妈当时是不是真的没打人。于是父亲拙劣的在协议上写下的自己的名字，再摁上手印，全程没说话的大旺父母在后面偷偷的咧了咧嘴笑了笑

后来才知道。原来，当年大旺他妈在医院是医治阑尾炎，当年的村支书带着大旺他爸背上了家里的火腿，带上礼品去了院长他家里几次。村长与派出所相关人员的关系不错，这全村人都知道，隔三差五就会来村支书家，每次来警报都会拉的呜呜作响。至于大旺家与村支书的那些事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后来，村支书家的农活大旺家几乎承包了一样。

同样的是签字，不同的是这次是签土地承包协议，村支书已经不是当年的村支书了，小不点也长大了。当年的村支书到了政府部门工作，但是就在去年，被停职了，还开除了党籍。

这次小不点的父亲，眯起了眼睛在协议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同时也拿到了相应的承包金额。

过了段时间，村支书在家里杀了羊摆了酒席，说是举行什么挂牌仪式，镇上相关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应邀到场了。到了晚上，烟花放得火光四折射，也把村谷震的彻响。

 2017.10.23

责任编辑：蔡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