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环绕的登鲁苗寨

　　自古皇宫森严，寻常百姓家很难与皇宫有什么联系。而 台江县一个偏远苗寨却与皇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寨子就是被誉为“金丝楠木第一村”的登鲁苗寨。

　　登鲁是个怎样的寨子?它与皇宫又有怎样的联系?出于好奇，带着疑问，于是就促成了这次的登鲁之行。打开车载导航，从台江县城沿320国道往南走不远，岔进一条乡村水泥盘山公路，公路蜿蜒曲折如蛇爬行般钻进大山深处，路边、山野都是树木，满山满野的绿，一路都是风景。但坡陡弯急路窄，小心翼翼地驾驶，无心欣赏路上的风景。当车爬到半山腰，路又斜斜而下，突然一座雄伟的寨门就出现在了面前，门上方写有一排大字：“贵州台江登鲁苗族生态博物馆”。把车停在寨门边，放眼望去青瓦、吊脚木楼、小径依山而建，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寨子与大山嵌合在一起，一切显得那么自然从容。寨子不大，全村就100多户人家。

　　沿着幽雅的石板小路走进村中。坐在门前闲坐的老人，微笑着和我打招呼，小孩在屋边嬉戏，挑着簸箕上坡的妇人，鸡在路边觅食，鸟在树上快乐鸣叫，走进登鲁仿佛走进世外桃源的世界。其实，在黔东南大地上像登鲁这样藏在深山里的寨子很多，而登鲁却能在黔东南众多的村寨中脱颖而出，声名远播，不是登鲁的建筑如何特别，也不是登鲁的民族文化多么独特多彩，而是与登鲁村边那片金丝楠木林有关。楠木是国家二级保护树种。现在，登鲁有大小金丝楠木2万多棵，直径在20厘米以上的金丝楠木近千棵，上千年历史的金丝楠木有两百多棵有，这是全国最大的金丝楠木群。据村民介绍，从几万、几十万元到几百、几千万元一棵的金丝楠木有1000多棵，从财富的角度说，登鲁可谓富甲一方。

　　正因为金丝楠木的缘故，登鲁才与皇宫有了千里姻缘一线牵的联系。金丝楠木生长周期缓慢，其木质坚硬有韧性，不裂不翘又耐腐，而且暗含幽香，蚊虫不侵等特点，是房屋建筑及高档家具的上佳材料。相传在清朝乾隆年间，皇宫要修葺维护，朝廷要征用楠木，因登鲁的金丝楠木群闻名而与皇宫结缘，朝廷派人征伐登鲁五十多棵金丝楠木，从清水江水道放下湖南洞庭湖，然后再转运往北京故宫。被砍伐的金丝楠木树干运往了北京故宫，而楠木的根蔸却留在了登鲁的土地上，故有“根在登鲁，身在故宫”之说。

　　在村中随意走访，在一户人家的门口，一位老人正坐在门边抽烟。我赶忙递烟过去与他攀谈，他热情地问我吃饭了没有?没有吃就进屋吃饭，没有什么菜，就吃点酸汤渣辣菜。我说我吃了，不用去麻烦。老人拿板凳邀请我入座，我们一聊，才知道老人姓张，和我是同姓家门。老人告诉我，“登鲁”寨名是苗语的音译，“登”苗语是“断”的意思，“鲁”苗语是“箩篼”的意思，连起来就是箩篼断索的地方。相传很久以前，一个小商贩挑着装有针线、盐、糖果的箩篼上来，在快要到寨子的半坡上，那装满货物的箩索突然断了，箩篼滚下山，货物到处撒落。从此后，得名“登鲁”。据老人说登鲁始建于明末清初，至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最先到登鲁定居的是杨姓先祖。杨氏祖先从江西逃难一路迁徙至此，当时的登鲁还是一片原始森林，杨氏祖先靠种地放羊为生。清朝雍正年间对贵州实行“改土归流”政策，清朝武力征服苗疆后，为了便于控制与管理苗民，给苗民编户入籍。由于苗族以前只有苗名，没有姓氏，为了方便登记管理，驻守苗疆的清军官吏给苗民赐汉姓，登鲁祖先放羊为生，赐以“羊”氏(羊通杨)。后在一次战乱中，张氏祖先志荣为了逃避追兵沿溪而上至此，请求杨氏收留，而后杨氏、张氏在登鲁这片土地上开荒拓土繁衍子孙后代，生生息息，发展至今已有十八代。

　　从生活的角度看，登鲁山高路陡，群山环绕，居住海拔高，谷物产量低，登鲁村民生活还不是很富裕，甚至可以说生活条件艰苦。但让人感到惊奇的是登鲁人守着这样一片宝贵的金丝楠木林，却没人盗伐，甚至连金丝楠木烂掉的枝桠，也没人捡拾。老人告诉我，不是没人敢盗伐，而是村里有一根看不见的红线——榔规，谁去碰这根红线，谁就受到榔规的惩罚，榔规是苗族社会古老的法规，从物质或道德方面进行惩罚。张、杨二姓人家入住登鲁近千年，深知“有山才有水，有水才能居”的道理，制定榔规来规范子孙后代。自古以来，登鲁苗寨男女老少坚守着一条“祖训”：世世代代守护楠木林，不得砍伐，也不准捡拾枝条，违者罚120斤米、120斤肉、120斤酒，然后备好酒席，恭请全寨人就餐，并当众检讨认错，保证绝不再犯。也许正因为有这些古老的榔规，登鲁的金丝楠木林才会保护得这样完好。

　　据老人说，九十年代楠木市场炒得热的时候，有外地老板以280万元购买一棵千年金丝楠木，并许诺另送50万元给关键人物。三百多万元在九十年代是什么概念?那是相当大的一笔财富，一棵树每家就分可得两万元。但朴实纯洁的登鲁苗家人不为金钱所动心，拒接了老板。登鲁视金钱为粪土，视金丝楠木为生命，用心保护着每一棵金丝楠木，为世人美谈。

　　握别老人，老人起身相送到屋边，用手指着溪沟边那片葱茏的树林，说那就是楠木林。我顺着老人的指引，穿过寨子中央，顺着石级而下走向那片金丝楠木林。吊脚楼静静地倚溪而立，金丝楠布满溪沟边。石板小路两边是葱茏的树林，空气中弥漫着树木散发的幽香，饱和的氧分子吸入肺腑，仿佛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欢笑。溪沟边，是一棵棵挺拔的金丝楠木树，几乎每棵大楠木的树干上都系有红丝带。一根红丝带，就是一个登鲁人对人生的祈福与对健康的期盼，希望生命像金丝楠木一样坚硬健康长寿。从楠木树上的红丝线可以看出登鲁人对楠木的热爱和崇拜。

　　微风从山谷吹来，楠木林摇摆着多情的枝叶。站在溪边的风雨桥上仰望，透过碧绿的树叶，眺望半山腰依山而建的房子，木屋与大山自然融合在一起，犹似一幅色彩多姿的油画。突然一阵苗歌隔空传来：“登鲁好地方，好山好水好树木，空气好，疾病少，城里人往登鲁跑……”这首登鲁人自编自唱的苗歌，唱出了登鲁人的自信。是的，登鲁人确实没有城市高大漂亮的房子，没有城市丰富的物质生活，但登鲁有优美的自然环境，有清新的空气，也是城市人用金钱买不到的。

　　暮色降临，踏上归途，心里有许多不舍。站在寨门前回望，寨中袅袅炊烟升起，而夕阳霞光映照下的楠木林变幻着动人的色彩，似一位痴情的女子与登鲁寨子深情依偎，在隐隐的潺潺流水声中登鲁显得那么宁静与祥和。那么，就让登鲁这幅村庄与楠木林相依相偎的美景图，永留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