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贵州省毕节市七星关区燕子口镇大田村包包上村民组,人们通称为沔鱼河小河沟 。
包包上,这个既名符其实,又很乡土的地名,早先是彝族土司的领地。清朝初年,成吉思汗第十八世孙余登甲从彝族土司手中花大价钱买下这块风水宝地。数百年来,这里就成了蒙古族余氏家族的聚居地。
包包上村民组由两个蒙古族人集居的小寨组成,这就是包包上、季屋基。
在包包上往上走约300米的季屋基,又称高家岭。季屋基是生我育我的地方,是我的生命摇蓝,永远丢不下的魂。
近景是包包上,上面白墙房处即季屋基 我的故土沔鱼河
大田村地势狭长,从高坡、苗寨、水化林下来是包包上、岭岭上、瓦窑田、大田;跨过沔鱼河是卜周河、总齐沟、青杠坪。
大田村横跨沔鱼河两岸,物产丰富,土地肥沃,人民勤劳,民风淳朴。
大田,顾名思义,就是有大田。大田因有小河沟水灌溉,旱涝保收,米味纯香。
小河沟是沔鱼河最大的支流。
小河沟实际上是一条小河流,河水发源于金银山。金银山是毕节最高最大的山之一,水资源非常丰富,从猴子沟到响水滩,称小河沟,流经大田村岔河处,与沔鱼河汇合。沔鱼河在天生桥落入地下,暗流6公里后,从林口镇渭河村出口称为渭河。渭河朝鸡鸣三省峡谷流去,注入名声远播的赤水河。
小河沟水虽不大,却滋润着广袤的田土。响水滩、沙坝田、瓦窑田、大田,全是丰产田坝。
小河沟水流至瓦窑田,就称为小河了。在这里,峡谷一下闪开,成了方圆数百亩的小盆地。瓦窑田东面有九龙山、百当岭 (老百姓习惯称为白刀岭) 。沔鱼河畔,从古至今都是人烟密集,鱼米丰饶的宝地。
在九龙山下,沔鱼河畔的瓦窑田田坝四周是高山屏障,水田像一块块明镜,每当稻田灌满水,准备插秧的季节,太阳一照,这坝子就像一颗璀璨夺目的珠宝闪闪发光。坝子东面矗立着九座酷似长龙般的大山,个个龙头回向包包上季屋基。
季屋基在九龙山第5座山脊下。这山脉从百当岭往下走,共有九个小圆山头,像一串珍珠相连,所以人们又称为九子连珠。每个小圆山头部都很平整,有的有十多亩,有的有几亩地不等。
在第七个坪台处,闪出一个上百亩宽阔的坪子,季屋基十几户人家就坐落在这里。
因这里早年是季家屋基,所以称为季屋基。季家搬走后,高、曹,翟姓人家先后来到这里,都没有住长久就迁走了。在清朝中期,我先祖余成勋从曹家手中将七坪岭买下,几百年来,这里就成了我余姓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
季屋基寨子不大,解放前才有两间低矮的草房。一间是余姓的,另一间是苗族陶正荣家的。
苗族陶正荣家怎么会落居于季屋基呢?这要追述到清朝时期。不忍清政府的黑暗统治和残酷压迫,居住在韭菜坪的陶三春弟兄愤然举起反清起义大旗,杀向官府,威震八方。在毕节县猪拱箐创建了根据地。后来清军剿灭了起义军,陶正荣先祖率其家小逃到沔鱼河。那时沔鱼河一带余家较有实力,余盛尧不忘当年余家祖先被朱元璋明军追杀到大西南,曾得到苗族同胞的掩护,才使得蒙古余姓人保住了生命,延续了后裔的大恩。决定将陶家安置在季屋基对面红旗山凹原始森林中。陶家在那里搭建了七八间茅草房,在那里开垦土地种植以维持生计。从此,这地方就被人们称为苗屋基垭口。这小寨苗民,在余姓的庇护下,过了一段时间的稳定日子,到清朝末年,被清政府查知,派大军将苗寨围住,杀戮陶家男女老幼,烧毁苗寨。所有陶家人,只有陶正荣父亲一人逃脱。据说,那天陶正荣父亲去了四川,后来就在营山找了个苗族姑娘成了家。谁知又被当地土匪残害。1946年,才16岁的陶正荣孤身一人逃难来到季屋基。余吉仁怜其年幼,又遭不幸,就收留了陶正荣,在枇杷地给陶正荣盖了两间茅草房,让其居住。1949年,陶正荣与大南山李氏姑娘成亲的一应开支和安排,都是由季屋基余姓人家出资和操办的。季屋基可以说是民族团结的典范,民族之花盛开的地方。
解放后,陶正荣于1950年参加了革命,历任铁匠乡农民护卫队队长,乡农协会副主席、乡党支部书记,龙洞公社社长。1964年,陶正荣在任社长期间,为了方便工作,在龙洞公社中心点的沔鱼河大田边建了房,全家才迁离季屋基。像我们这么大年纪的人,都能清清楚楚记得陶家在季屋基的草房样子。几十年来,季屋基人也一直保持着与陶家的亲情。
陶家迁走后,余姓一大家子分成了十多户小家,还有翟姓、陈姓两家也搬了来,季屋基就形成了有十余栋房子的小寨子。
1958年以前,九龙山上覆盖着原始森林,季屋基四周有上百亩竹林。有斑竹、水竹、百家竹、刺竹、苦竹等竹种。我们寨中的房子,在紧密厚实的树林、竹林掩映下,依山依竹林而建,环境优美而寂静。这里可称得上是鸟的天堂、兽的乐园、树的世界、花的王国。
妈妈曾经对我们讲过,1923年间,季屋基周围都是合抱粗的树木,密密扎扎的。各种野兽随时可见。有豺狼、豹子、熊等等。说是那年秋天,我祖母在曹家大地铲灰土,听见林中有一种声音,像小狗又有些不像。就顺着声音寻去,见一只小熊被人安的铁夹子夹住了。奶奶帮小熊解开夹子,还撕了自己衣服帮小熊包扎。小熊伤很重,奶奶就把它抱回家饲养,等小熊彻底痊愈了,才又把它背回老熊弯的森林中。1942年,一帮土匪来抢窃我家,这只熊还扑向土匪,吓退了那些张牙舞爪的恶魔。母亲说,解放初期,她都还见过这只黑熊。
可惜,1958年大炼钢铁,九龙山四周的树木被砍伐殆尽,野兽们亦不知去向。但是现在仍然被当地人称为老熊弯、老熊洞、豺狼坡等地名,是真实存在的。我小的时候,与余昌其到老熊湾砍柴、割草,一遇下雨就到老熊洞中躲雨。
更为严重的是:1983年,季屋基数十亩竹林开花,大面积死亡。又由于将竹林划分给全组42户,家家都怕政策不稳,一分到手就把竹子砍来卖了,还把竹根都挖尽,把竹林当成了耕地,季屋基一下荒凉起来。
说到季屋基,她的地理也有特别之处。右上方,从水化林下来的山脉,像蛇一样蜿蜒直下,到王家坟山处突出一小包,形状特像蛇头。而在季屋基左边,第6条山脉,从百当岭直下,到松林包包突兀之间挺出一个山包,活像一只乌龟。地理先生把这两条山脉叫做龟蛇锁龙口。
蛇山与季屋基中间有一条小溪从老熊湾流下来,季屋基与高家岭之间有条小溪从曹家大地流下来,两条小溪终年流水不断,在蛇头和龟头两山下合拢,形成一条较大的溪流,奔向小河而注入沔鱼河。
季屋基对面有一座山峰,像两面红旗迎风招展,两边雄起,中间凹下。在凹下正中,往前数百米处的公鸡山岩,就像一个蝴蝶头。红旗山和公鸡岩连在一起,就形成了一只展翅飞翔的蝴蝶。只可惜,这红旗山太逼近季屋基了,压得季屋基喘不过气来,看不见远方的世界,人们被困在这深山里,飞不出去。那似飞起的蝴蝶山,也只是作个摆舍而已。。
季屋基老屋模拟图
季屋基地理如此,旧社会余家日子过得确很艰难。260年间,一大家人就挤在一间破草房里、据说,我就出生在这间破草房不足6平米的后房里。那是1949年6月的事了。
那时季屋基的人很穷,十几岁的大姑娘没裤子穿是真事。人们常年吃不饱穿不暖,还要遭受地主的剥削和土匪的祸害,那日子真的比黄连还苦!
一唱雄鸡天下白。1949年12月,燕子口解放,沔鱼河域获得了新生。当了家作了主人的季屋基人,跟着共产党,打土豪,分田地,剿匪清患,走上了社会主义康庄大道。我家和余应奎家率先搬出破草屋,建起了宽厂明亮的大瓦房。接着,余绍怀、余昌发、翟绍荣也建起了新房,那间破草房就消失了,只存在于上了年纪的人心中。分了田地的季屋基人,辛勤地劳动,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1953年我家与余应奎家合建的瓦房
实行大集体那段时间,季屋基的人确实也艰难。
党的11届3中全会,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可以自主生产,自主置业,自主发展。季屋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吃饱了饭,摆脱了贫困,想的是包包里装满票子。余平父子购买大货车,跑起了运输;余泽高、余泽静、余光中、余前、余光裕等人进城或在本地创业,事业有成;余泽顺、余贵华、余泽富就地办起了养殖场,六畜兴旺。多业并举,使季屋基家家户户,院中停有车子,柜中装满粮食,腰包里有够用的票子,过上了不愁吃、不愁穿的好日子。余平、余亚、余泽高、余泽静、余泽富、陈天贵、翟思国、翟思贵、翟思全、余昌金、余昌银、余双、余贵华、余前、余光裕等先后修建起小洋楼,使季屋基旧貌换了新颜。通组通户路面硬化工程,使季屋基出门不粘土,进屋不带灰,农村居室与城市住宅没什么差异;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后,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深入人心,自觉爱护和保护生态环境,成了季屋基人的责任。一度被剃了光头的山头,经一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已是树木成林,绿树荫荫。绝迹了多年的野兽、飞禽又回来了,流水淙淙,鲜花绽放。
季屋基的人在生活有了保障后,特别重视对后代的教育。从2000年以来,已培养出6个本科大学毕业生,且都走上了工作岗位。
季屋基,全国贫困山村的一个缩影。老百姓说:山还是这片山,水还是这流水,只有在共产党领导下,农民才有这样的好日子。我们世世代代都不能忘记党的恩情,振兴乡村建设中人人都要撸起袖子加油干,把季屋基建设成美丽乡村,使人民生活更上一层楼。
这,就是我难忘的乡愁,一辈子连着心的故土。
今日季屋基
余泽江写于2022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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