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庵从37岁开始搜集《水浒传》中的英雄轶事,直到73岁,用了近36年时间,终于将一部厚重的、浸透着历史烟云人性幽微的名著《水浒传》写完,执笔半生,未敢荒废,笔下108好汉,隐忍侠义的豹子头林冲,桀骜不驯的鲁智深,嫉恶如仇的武松,城府深厚的宋江……这些人物,历经千年时光冲洗,依然不失本色,栩栩如生。那么,施耐庵是怎样创造出这么一干英雄豪杰的呢?每一条好汉背后,都隐藏着哪些鲜为人知的故事呢?这些与施耐庵个人经历与元末动乱的社会环境,息息相关,下面,我就带大家,随着施耐庵一生的经历,来看看他是在怎样的境遇下,创造出水浒中那些栩栩如生的人物。
1.
苏北,里下河水乡,河汊茫茫纵横,垛田星罗棋布,从天空俯视,如一张绵长的水网。
渔人的小船,穿越在芦苇荡中,帆影婆娑,如同水网上浮游的大鱼。
这个地方,叫做白驹场。
它三面环水,中间着陆的地方,地基高高突起,
范仲淹曾在这里修筑过范公堤,范公堤内外大块浅滩,久经岁月的沟河,将它撕得零散成一条条,一块块。
芦苇们在上面安营扎寨,一颗颗英姿挺拔。
秋水长天,飞鸟长鸣。树木葱茏,蔚为壮观。
一位逃避乱世官场的读书人,乘船施行数十里,来此安家。
十余年中,他在此写作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本书,直至临终前两年,才停笔止墨。
恐怕他自己也不敢想象,这本厚重的大部头,竟影响了中国近千年,成为中国文学史上里程碑般著作,它就是——中国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
这位读书人,便是施耐庵。而他居住的这块水泊之地白驹场,也成为了“水泊梁山”的理想蓝图。
2.
1296年初冬,施耐庵出生于江苏泰州白驹场的一个渔民家庭。
这男孩幼时就表现得聪颖过人,三岁能背唐诗宋词,四岁画鸡鸭牛羊,五岁已经认了几百字。
上私塾时,写了一篇名为《春》的作文,教书的老先生读了连连赞叹,一篇纸上的小文,被他写得春光明媚,春意盎然。
老先生感慨说,你啊,只可惜生在了农家,文章写再好,将来也不过是个草泽才子,哪像那些官宦子弟,生来便锦衣玉食,前途无量。
除了读书写作,施耐庵还拜过一个武举人为师,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功夫,这也为日后写水浒中的一众草莽英雄,打下了“功夫”的底子。
当时的江淮一带,有很多的说书人,在瓦肆、勾栏里讲梁山英雄的故事,像武松打虎,林冲夜奔,杨志卖刀,等等,已在民间流传多年。
少年施耐庵,最喜欢听这些故事,听完后还能绘声绘色地讲给别人。有次学堂放学,父亲差他去城里买点米,他到城里见一家瓦肆里正有说书人在讲《智取生辰纲》,便挤进人堆里听,一直听到天黑,场散了,他才想起一家人还在等米下锅,再去米店时,人家早已打烊。
回家施耐庵如实交代了自己的错误,父亲本待教训他一顿,见他模仿说书人的语言和神态,说起智取生辰纲的故事,讲得眉飞色舞,徐徐动听,也就罢了。有个爱好也好,因为元朝前期几十年没有科举,普通读书人考不了功名,地位低下,将来如果能在街头说个书,也算是个养家糊口的本领。因此,父亲对施耐庵的这一爱好从不横加干预。
元初,普通百姓们生活在苛刻动荡的政治环境中,特别渴望有一群英雄豪杰,挺身而出,拯救万民于水火。因此,南宋宋江的故事,在当时颇为盛行。再加上说书人添枝加叶地修辞,“宋江”成为街谈巷语中的大家最熟知的英雄人物。
在北宋末年,北方的宋江,南方的方腊,几乎是同时举起义旗的,不存宋江征方腊的情节。这一点,对宋江故事、宋史等正史野史了如指掌的施耐庵,是不可能不了解的。至于施耐庵为什么要在水浒中写宋江征方腊一节,后面我们再讲。
3.
1324年,二十九岁的施耐庵参加乡试,考中举人。在岳父的资助下,他不分昼夜攻读,以期再赴元大都应考,无奈科场贿赂乘风,施耐庵未能被录用。他的老师、当时担任国子监副长官的刘本善惜才,不忍其埋没,便举荐其去山东郓城当训导。这个职位相当于一个县教育局局长的级别。
当时的郓城,可谓穷乡僻壤,也许正因为穷,反倒使它成为农民起义的圣地,素有“梁山一百单八将,七十二名在郓城”之说。
而且,训导是个闲职,这令从小无比敬仰梁山好汉的施耐庵,有充足的时间在郓城周游访问。他曾亲自到武松打虎的景阳冈、晁盖、三阮智取生辰纲的郓城黄泥岗以及宋江老家水堡镇等地实地考察,小说里的类似“鸟人”之类的俚语,现在郓城农村还能听到。
至于梁山寨一百单八将排左慈的聚义厅,林冲火并王伦的断金亭,李逵把守的黑风口等地,施耐庵多次前去追思凭吊,还将之手绘成图,藏于行囊。
在郓城的任期上,读书人的耿直行为,经常惹得上司不满,被上司刁难。一次,一个地方上的绅士要安插他的亲戚,被施耐庵严词拒绝,此人怀恨在心,后来就诬告施耐庵,初次体会到官场黑暗,施耐庵愤然辞职。
当时的元朝,将人分四等,第一等是统治阶层,第二等是较早归顺元朝的人,第三等是原金国所属的汉人,第四等是南宋所属的“南人”。又按职业不同,将人分成十等:一官、二吏、三僧、四盗、五医、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钙。“九儒”,读书人排在第九位,排在娼妓的后面,乞丐的前面。
不求取功名,则永无出头之日。因此,1333年,已经38岁的施耐庵,再次参加了会试,并且和一同参加会试的刘伯温,成为同窗好友。
这次,施耐庵中了进士,之后他被分配到江浙行省做钱塘县尹,就是县长的辅佐,相当于现在的副县长。不过,这个副县长的位置,也只坐了两年,因为不会送礼,不会讨好上级,看透了元朝黑暗的官场政治,想自己一个“南人”七品官,不可能有所作为,一怒之下,愤而辞官。
虽然在仕途失意,但在钱塘的经历,成为施耐庵写作水浒的重要转折。
4.
在钱塘做县尹期间,施耐庵常常出没于街头巷尾,与商贾市民、贩夫走卒一起挤在人堆里,听说书人讲《大宋宣和遗事》,这本书里记载了三十六位梁山英雄的故事,鲁迅曾称它为《水浒》的先声。
这些好汉的故事中,施耐庵最爱听的就是林冲的故事,也许是同样身在官场的际遇,让他对林冲的遭遇充满理解与同情。堂堂八十万禁军教头,原本家庭美满,只因妻子被高衙内看上,便招来无尽的迫害,以致家破人亡。面对陷害、诬告、流放、暗杀,他一忍再忍,直到最后一刻爆发,杀死仇人,风雪夜,上梁山。
有次,一位说书人讲起“宋江征方腊”的故事,故事中,宋江的军队与方腊在钱塘县展开血战,林冲手提单刀,一马当先,在杭州城东南候潮门与方腊生死相搏,最终因为年老体衰,败下阵来,跌入陷马坑,被乱刀砍杀。当地居民就将林冲尸体埋葬在了附近的大柳树下。
施耐庵到处向当地人打听林冲的埋骨地,最后在一位老者的指引下,来到一片野草莽莽的荒野之地,无碑无坟,一株大柳树,安静地立于漫漫荒野中。施耐庵摆下祭品,恭恭敬敬地施上一礼。
带着对官场黑暗的愤恨与无奈,对林冲的同情及对自身遭遇的愤怒,回去后,施耐庵开始写作林冲的故事,这也是他经过多年准备后,第一次真正动笔写作《水浒传》,因此,可以说,《水浒传》最早就是从林冲开始写起的。
然而,反复写了好几稿,施耐庵都不满意,关于林冲的参考材料并不多,怎样才能将林冲这个大英雄写活呢?施耐庵愁眉不展。夫人申氏了解到他的心事,听了林冲的故事后,说:“哎,这人,不是被逼上梁山的嘛!”施耐庵一听,如醍醐灌顶,好一个“逼”字!就在这个字上做文章!
施耐庵舍弃旧稿,重新构思,花费几个月的工夫,一鼓作气,从“误入白虎堂”“刺配沧州”“大闹野猪林”“风雪山神庙”“火烧草料场”,一直写到“夜奔梁山”。林冲成为真正被“逼”上梁山的第一位好汉。
文中出现的山神庙、草料场、陆谦、富安等人名、地名,都可以从施耐庵的家乡白驹场附近找到原型。
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盖世英雄林冲,终于活灵活现地、带着他的豪迈与悲情,神枪与侠义,渡步走进《水浒传》中。
成功创造出林冲的形象后,施耐庵笔耕不辍,在此后的二十余年,相继写出武松、鲁智深、杨志、宋江、李逵、三阮等水浒中一众好汉,用一生成就了一本彪炳千古的奇书《水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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