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迅
 

      “菜花半老艳阳高，清明时节山妖娆。祭祖忙趁小长假，哪管山高路迢迢！”这是二O一九年清明我的回乡祭祖随感。那年清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金灿灿的油菜花展示着最后的魅丽，在微风中闪着金光，溢着幽香，携阳光织出山河静好的美丽图画。目所及处，每一座墓山上飘摇飞扬的各色“纸青”，让高大雄壮的山们增添了几分妖娆的气息。穿过一条条被春天盛妆的小径和田梗时，总有一种分花拂柳的浪漫感觉，笑容不自觉的漾上脸颊。

       在贵州，清明祭祖以上坟“挂青”为主。多山多岭少田少地的贵州，先人们的长眠之地一般都是荒山野岭，因此“挂青”的行程不轻松。穿过田野、拾级登山，在阳光正艳的天气里，也会汗滴垂落、颇为疲累。只是清明遇上艳阳天的时候并不多。“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十之八九的清明，或细雨纷纷、纸青挂上不久即雨打成泥，或狂风阵阵、纸青挂上不久即风卷失型。每当此时，我都会不由自主认为杜牧是在游历过贵州后写下的这首诗，不然怎会将贵州的清明写得如此入骨三分？可惜史载杜牧写这首诗时是在安徽的池州，而非贵州。可是在我的印象里，北方四季少雨多晴，阳光永远灿烂无比。而只有贵州，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云南的太阳四川的风，贵州落雨当过冬。清明必飞雨，飞雨必降温，降温必如冬。因此贵州清明祭祖时间，正如民彦“前十天后十天，懒人还有十天”所述，长达一个多月，而非简单的清明节当天。人们选择祭祖时间，无关勤懒，无关节日、只关天气。从三月中下旬开始，大家会特别关注天气预报，会选择清明节前后天气相对稳定的晴天上坟挂青，顺便踏青赏景摘野菜。

       清明时节，草长莺飞，在春风吻过大地的每天夜里，万物卖力的伸展身姿，以求将最新的叶牙，绽放在每一天第一缕晨光里，接受春风的检阅。桃花李花、樱花杏花、杜鹃山茶、玉兰紫荆、芍药牡丹，递次开放，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蒲公英、柴地丁、紫鸢（鸭儿花）、胡豆、豌豆、岩白合等若干入不了花谱的杂花儿，也开得恣意暢然；每一朵细细看去，美丽婉约。然而，最抢眼的，还是一大片一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五彩夺目的映山红，犹如给大地和山们披上了明黄的、五彩的花衣。而不甘失却春风之约的各色野菜也在不余遗力、争先恐后冒出头来，香椿头（春天）、鱼腥草（折耳根）、野葱（山葱）、柴胡、刺五加（白刺巅）、刺嫩芽（刺老包）、蕨菜（蕨苔）、水花生、马齿苋（狗牙瓣儿）、荠菜（雀雀菜）等等，简直不要太多太多。

       踏青摘野菜，基本是清明祭祖人群下意识的动作。孩子们在长辈的引导下，采摘新识的各色野菜，惊喜开心；对于上世纪打猪草的我们，却都是儿时的旧识，分外亲切。这些野菜不过是旧时的猪草呀，只要不是太苦、味道太怪，都登堂入室成为了颇受食客欢迎、价格不菲的一道好菜！在吃的过程中，有人玩笑说，以前的猪好幸福啊，吃的都是集天地灵气、纯天然的野菜。玩笑之人自然也知道小时候我们打猪草的艰辛呢。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打猪草割牛草，哪怕是春天，野菜的生长速度都远远赶不上我们收割的速度；以自己家为圆心方圆一公理都是我们打猪草的范围，有时为了争一块领地，邻村的孩子们还会干上一架。那时的山真秃啊，不管大山小山，每一座山的轮廓都清晰可见，哪里有石头、哪里有沟坎、哪里是凹哪里是凸，一眼可见。一层薄薄的草皮根本遮不住地皮，牛儿羊儿每天就在这远看有色的草皮上费力地啃来啃去，啃到嘴里想来也是一半是草一半是土吧。后来年青人们进了城，牛羊不用再养，家里不再喂猪，不光山们神秘起来，所有沟沟坎坎、山石地皮全部隐藏进密林深草中，就连小时候看起来十分宽敞的道路也被两旁的野草灌木遮蔽得不敢轻易下脚。每次回乡祭祖，我心里都会感叹，要是能再喂一口猪，再打猪草该是多开心的事啊，这遍山的猪草，只需一弯腰一蹲身，就能收割一筐。时光荏苒，回首儿时，谁能想到我们曾经一背筐一背筐打来喂猪的猪草摇身一变成佳肴，身价倍增呢？再回首上千年，苦守寒窑吃野菜的王宝钏也会是野菜主播，吸粉无数吧？

       小时候，清明祭祖都是父亲在做，我们跟着走，借祭祖之名，行踏春之实。那时候，除了有金灿灿的油菜花和各种蔬菜花以及果树花之外，真正种植用来观赏的花儿是极少的。油菜籽是我们夏天的主要收入，所有能种庄稼的地方，除了小部分绿油油的麦苗，剩下的旮旯角落，都是油菜，开花时节更是处处金黄闪耀，美不胜收。只可惜那时没有照相机，也就没法把那些无须截图、无须美颜、无须滤镜就能颠倒众生的美景留下来。父亲故去后，清明祭祖就成了我们的必修课。每逢清明必相约，务要将那一缕对父亲、对先人的纪念和祭奠亲手奉上，才算了却心愿。

        行文至此，一声“聚一聚、过端阳”钻入耳中，惊喜抬头望向窗外，又是一声“聚一聚、过端阳”清晰的传过来，一只活泼小鸟在树枝上跳跃着，那是端阳雀呀。噢，清明一过，就是端阳（端午）了。这小鸟许是怕我们忘了传统吧，竟早早的来提醒。放心吧，树高千尺不忘根，忘什么也忘不了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优秀传统文化，更忘不了除夕、春节、清明、端午、七夕、中秋、重阳等这些传统节日的。清明过后，该准备迎接端午了。

一片云

二O二三年清明节

统筹：刘禹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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