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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金巴氏习俗对殷商的影响
贵州文化网 发表于:2023-02-20 16:40:26 来源:贵州文化网 作者:刘玉明 点击: 评论:0

自夏以来在中国近五千年的历史中,曾经出现过一个政教合一的神权王朝——殷商。

殷商政权设置有专门主持国家祭祀和占卜的大祭司、卜官。政权下面的达官、贵族阶层,凡遇事无论大小,如出行、打猎、求雨、生育、生病等,也都要举行各种祭祀活动。虽然说中国历朝历代都不缺乏祭祀和占卜举动,但论其流行程度、规模大小和普遍性没有哪一个朝代可以与殷商相比,尤其在祭祀方面。

如果仅仅只是普通的祭祀不足为奇,问题就在于殷商除了用畜牲外,还使用人牲,而且规模很大。所谓畜牲,就是用牛、马、羊等动物做祭祀品;人牲,则是将活人做成祭祀品来供奉神灵。

殷商的人牲方式不仅残酷,而且形式多样,如:

燎祭:将人牲放在柴堆上,焚烧祭天。

胹祭:将人牲煮成熟食祭祀祖先和神灵。

伐祭:将人牲的头砍下祭祀祖先。

卯祭:将人牲进行分割后摆放祭祀。

血祭:放人牲血祭祀,再用人牲泡酒做祭品。

戠祭:将人牲制成腊肉后祭祀。

胣祭:将人牲剖肚拽掉肠子后祭祀。

伯邑考是西伯候姬昌的长子,去到朝歌觐见商纣王,想解救被囚于羑里(今河南省安阳市汤阴县北)的父亲西伯候姬昌,自己却成了胹祭,被煮成汤羹祭祀后,送给姬昌喝下。姬昌的父亲,也即伯邑考的爷爷周公季历,是殷商位高权重的风云人物,据《今本竹书纪年》的载:

“(武乙)三十四年,周公季历来朝,王赐地三十里,玉十瑴,马十匹。”

“(武乙)三十五年,周公季历伐西落鬼戎。”

“(文丁)十一年,周公季历伐翳徒之戎,获其三大夫,来献捷。王杀季历。”

可以说周公季历为殷商政权立下了赫赫战功,所言“杀”其实是被当成了“人牲”,供奉给殷商帝王神灵。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人物也会成为祭祀品?这是有来源的,先留着问题后面再述。

现在的人们大多认为商纣王是最残暴的一个,殊不知比起他的前辈来,商纣王还算得上是最为“人慈”一个王。

从殷墟考古发掘现场及出土的甲骨文上看,场面惊人,数据庞大。仅以甲骨文数字上统计,记录人祭的卜辞是1350片,卜辞1992条。其中一片甲骨文上记录的祭品为1000头畜牲,1000个人牲。又从时段上看,仅武丁时期,记录人祭的甲骨文有673片,卜辞1006条。祭用9021人,其中一次用五百个战俘或奴仆作祭品。另有531条卜辞未记人数。

由于祭祀规模大,所需畜牲、人牲的数量就大。而殷商的辖地并不大,辖境内可以用来做畜牲和人牲的家畜和奴仆有限。据《今本竹书纪年》载:“嘉靖殷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是时舆地东不过江、黄,西不过氐、羌,南不过荆、蛮,北不过朔方,而颂声作。”由此可见,殷商政权为了满足祭祀需要,连辖境内邦国的人、畜也不放过,引起各诸侯国的极度怨恨,但因为惧怕,敢怒而不敢言,只能表面去歌颂殷商王朝。因此,殷商获取畜牲和人牲的最好办法,就是直接发动对外战争,或通过诸侯国发动对外战争获取俘虏。正因为如此,殷商时期的对外战争较为频繁。

殷商将获取的俘虏用来做祭祀品,称其为“鬼”,甚至将准备去征伐的民族部落冠以“鬼”名,如上面提到的“(武乙)三十五年,周公季历伐西落鬼戎。”又将要去征伐的方国称为“鬼方”,如《今本竹书纪年》载:“(武丁)三十二年,伐鬼方,次于荆。三十四年,王师克鬼方。”除了《今本竹书纪年》是这样的称呼,与殷商同时代的周文王,也即西伯侯姬昌在所演《周易》的爻辞中也是同样的称谓,如:《火水未济》九四爻辞:“贞吉,悔亡。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赏于大国。”、《水火既济》九三爻辞:“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火泽睽》上九爻辞:“睽孤。见豕负涂,载鬼一车。”

由此可以知道:“鬼戎”即“成为人牲的戎族”;“鬼方”即“获取人牲的地方或方国”;“载鬼一车”即“装载了一车人牲”。

殷商政权和达官贵族阶层为何喜好祭祀活动,且使用了灭绝人性的人牲祭祀方式,令人不禁想去探寻殷商统治者的民族根源。殷商统治者出自东夷,东夷人又是从西夷即今川西一带迁徙来的;“殷”字最早见于商代甲骨文,从身、从殳,古读音同“夷”、“衣”,周人称殷如夷。从这两条依据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殷商统治者源于夷人,夷人即今天的彝族。

彝人是不是有喜好祭祀活动和使用人牲的传统呢?从大量的彝族古籍中看到,彝人的祭祀、卜筮活动非常多,诸如出征、分支、祭先人、祭山川、祭黑虎等等,而且彝族建立的各大小政权还设有专事祭祀的毕摩,这与殷商政权设置有大祭司一个样,可见彝族同样是政教合一的统治形式。但是彝族祭祀活动的祭品,使用的只是牛、羊、猪,未见人祭之事发生,如《西南彝志·有关德实耿俄的记述》:“献肉设神座,顺次向神座献肉。杀各种祭牲,剖出作祭的部分,剖了成百的祭牲,敬献美酒,向历代祖宗,祈求福禄。舍仁歹布摩,在宽大的庭院中,看了祭祀情况,黑尾山羊白尾牛,还站在那里,怕祖宗不高兴。要用白尾山羊,取里外部分,献给坟里的亡灵。还需用黑尾山羊,献祭祖宗。若不用黑尾山羊,祭祖不完美。要用黑臀牛,取里外两部分,献给坟里的亡灵。还需用白臀牛,献祭祖宗……”、“各家支参与祭祀,布以黄牛祭,默(彝族家支名)以花绵羊祭,恒(彝族家支名)以黑猪祭,祭祀不奏效。只用一只花绵羊,因此祭祀不奏效。要杀七十只羊祭,若不足七十只,邪崇还要作怪,不给祖灵解冤,不给祖灵还愿,邪崇照样作怪。”从文中看到,彝族祭祀活动讲究品种、数量和排场,这一点与殷商政权很相似。

但是彝族传统祭祀只用畜牲,那么殷商的人祭是从哪里来的呢?

在中国所有原始民族中,传统习俗采用人祭的只有一个民族,这个民族就是巴人。

巴人又称巴氏。《后汉书·巴郡南郡蛮传》在谈到巴务相创立巴国成为廪君的事后,接着道:“廪君死,魂魄世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文中的“人祠”即人祭,也即人牲。但是《后汉书》的作者范晔,其资料来源于假巴人,所述巴人习俗就过于简略,且不完全正确。

据有乌江流域和长江上游下段的巴氏,自先夏创立巴国以来,就与中原发生了军事、政治和经济等方面的密切交流,《今本竹书纪年》中载殷商疆域“南不过荆、蛮”的“荆”就是指湖北荆州一带;“蛮”即指巴国,巴王也被称做“蛮王”,如居住于织金东山一带的巴瑞,就被称为“古仡佬蛮王”。蛮(巴国)东邻荆(荆州),蛮、荆之北即殷商,可见巴国非殷商辖境,也非殷商邦国。

巴氏,后世称仡佬族。织金是巴人的发源地,也是巴国的兴起之地,织金巴氏仡佬族的传统习俗,自然就代表了巴国原始的传统习俗。与《后汉书》中的假巴人习俗相比,织金巴氏仡佬族传统习俗就显得更为原始和丰富。清典籍《竹枝词•锅圈仡佬》里有这样一首词:“平远州中鬼画符,传来面具有於菟。虽然不作招魂赋,且尽生前酒一壶。”作词者注曰:“此种惟在平远州,其俗嗜饮尚鬼,有疾则延鬼师,以虎头一具,用五色绒装饰,置簸箕内祷之。亲死,侧置其尸,谓使其不知归路。其曰‘锅圈’者,妇人以青布束乱发,肖其形也。”平远州即清代织金州名;词中的“於菟”即虎的别称。可见生活在织金的锅圈仡佬不仅有崇拜虎的习俗,还制作出虎的面具进行祈祷、祭祀等活动。《平远州志·附各种夷民》在谈到锅圈仡佬时亦说:“病则请鬼师,以虎头一具,用五色纸装饰,置簸箕内祷之。”织金是仡佬族的聚居地,直到清朝时期,织金仡佬族的种类除了锅圈仡佬外,还有打铁仡佬、剪发仡佬、披袍仡佬、打牙仡佬。从《黔南职略》和《大定府志》对仡佬族种类的统计上看也是当时最多的地方,其中打铁仡佬和剪发仡佬为织金所独有,在《竹枝词》中还认为锅圈仡佬和披袍仡佬只有平远州才有。

织金巴氏仡佬族原始习俗,记录得最为详细的是《平远州志·新辟水西纪略》:“古仡佬蛮王把(实为巴)瑞,踞于平远西南城外一里,故基犹存。……满三年一普夥,普谓称仡佬,夥谓祭献仡佬先灵,不忘根本。以野牛、野马祭告后,加各彝升转名位。……有文字,著有《通卦史》、《鬼兵》等书。好战斗,少则跃马横戈,壮则鹰眼难驯。每一代,盗截聪俊男子头一颗献仡佬鬼,谓做‘人头鬼’。代代如之。”从文中可以看出,巴氏仡佬族除了用野牛、野马祭祀先灵外,还使用聪俊的人来做祭品,即“人牲”。

前面提到殷商为何要选择用周公季历、伯邑考这么重要的人物做人牲,以及殷商人祭是从哪里学来的问题,在这里都有了答案:殷商不仅学习了巴人使用人牲的祭祀方式,还对巴人的人牲选择标准“聪俊”进行了套用,“聪俊”指“既聪明又英俊”,这样的人牲才是最好的祭祀品。从奴仆到战士,从将领到大夫再到诸侯,越往上人牲品质越高,祭祀效果越好,“周公季历伐翳徒之戎,获其三大夫,来献捷。”有了鬼戎三大夫,再加上季历这位高于诸侯的周公陪伴做人牲,祭祀的效果不是好上加好吗?所以才“王杀季历”。这是最为合理的解释,否则真找不出商王杀周公季历的原因。

织金巴氏仡佬用人头祭祀,与殷商的伐祭等同。值得注意的是,巴氏仡佬将祭祀用的人头称做“人头鬼”,也即是将“人牲”称做“鬼”,这与殷商将“人牲”称为“鬼”完全相同,这不是巧合,而是殷商直接套用了巴氏仡佬祭祀习俗上的名称。既然名称直接套用,那么殷商甲骨文“鬼”文字的产生很可能也源自巴人。

《平远州志·新辟水西纪略》说仡佬族“有文字,著有《通卦史》、《鬼兵》等书。”巴人既然著有《通卦史》,说明巴人是个善于占卜的民族;《鬼兵》说的是什么内容现在已经无法知晓,但至少说明“鬼”对巴人来说不仅重要还具有特殊的用意。由于仡佬古籍在后来的时段消失,今人对仡佬族有没有文字还在争论不休,更别说找到巴氏“鬼”字的写法了。因而要解开“鬼”字的本意,也就只能从汉语中去了解。汉语中的鬼字,始见于殷商时期的甲骨文,字的上部亦方亦圆形似“田”字,更形似戴着面具的人头;下部形似或跪或坐的“人”身。有的甲骨文在鬼字旁或加上“示”字,强调祭祀含义;有的金文在鬼字旁或加上“攴”(持械打击)字,表示巫师持械施法;有的金文在鬼字旁或加上“攵”字,表示巫师在舞蹈。虽然解释多种多样,但综合来看主要有两种释义:一是指“人头鬼”,这与织金巴氏仡佬族“人头鬼”的称呼如出一辙,许慎《说文解字》“(鬼)从人,象鬼頭。”说法与此接近;二是指“祭祀场上带着面具正在作法或舞蹈的巫师”,这一点也吻合了巴氏仡佬族“平远州中鬼画符,传来面具有於菟”的习俗特征。但就这两种说法来看,人头鬼——即“人牲”才是“鬼”字的原始本意,这与现代汉语中指“人死后的灵魂”相去甚远。

巴氏仡佬族戴着虎头面具作法和舞蹈,不仅仅出现在祭祀场上,也出现在战场上。据《华阳国志·巴志》载:“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著乎《尚书》。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人,前徒倒戈。故世称之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也。”殷商的军队听见巴师的歌舞便吓得倒戈而逃,足见巴人的歌声一定非同一般,展现的舞蹈也一定气势非凡。撇开歌舞不说,只是巴军头上戴着的虎头面具,就会令殷军不战而丧胆。

从织金地方志上巴氏仡佬族的虎头面具,再到考古发现巴人器具上的虎形符号上看,虎无疑是巴人图腾与崇拜。各种大小仪式、祭祀及战场上都戴着虎头面具,自然给巴国周边及交往过的民族产生了深刻的印象,这一印象浓缩成殷墟甲骨文中的象形文字,巴人之“巴”就成了人戴着虎头面具的形象。古籍中有殷商甲骨文“巴”字像一条巨蛇之说,如《说文解字》:“巴,虫也。或曰食象蛇。”这是因为后来学者不了解巴人习俗特征所造成。殷墟甲骨文中的“巴”字,由左、右上两部分构成:左面部分像“人”,从上到下占有字面最大,形如甲骨文“鬼”字中的“人”状;右上部分笔画从“人”的头部向右下伸出,占有字面较小,像是系在人头上的一块面具,其形如“爪”,也形似虎口和虎牙。从字的结构来看,显然就是巴人戴着虎头面具的浓缩形象。再用“巴”和“鬼”字的甲骨文对照,不难发现其中存在的相同点和不同点:相同点是二者都是戴着面具的人,步调也基本一致;不同点是“鬼”是从正面看到面具,“巴”是从侧面看到面具,就像是用相机对同一个人各拍了一张正面照和侧面照一样。由此也可以知道,甲骨文的创造者对有关巴人文字的构思具有连贯性和统一性。

殷商距今已经有三千多年,如果不是通过探赜索隐,很难发现地处西南的一个小县,竟然能影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殷商王朝;如果没有《竹书纪年》、《后汉书》和《平远州志》,哪怕缺失了其中之一,也很难探寻到殷商人祭的源头以及甲骨文中鬼、巴二字的真正含义,同时有关巴人的精彩细节也会被历史的尘埃所淹没。因此,无论是国史或是地方史,并无大小之别,留下文字记录才是特别重要的,其价值和意义胜过珠宝黄金。

  刘玉明,1963年生于织金县城回龙桥河畔。爱好:文学、历史、易学。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织金县政协常委,织金县作家协会副主席,织金县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副会长。代表作《织金老城纪事》,即将完成《织金古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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