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春天

　　文/陈军

　　这个春天

　　花，依然无忧无虑地盛开

　　白天照样步入星光的洞房

　　……

　　唯母亲河挣扎着

　　急剧下降的水位线

　　一天一个病危通知

　　新闻更新

　　某某国又成功试射一枚导弹

　　欢呼声翻江倒海

　　下一个春天

　　仍躺在下跪的大都市碗里

　　谁也看不见

张省吾读诗：

　　陈军先生的近作《下一个春天》仅仅十三行，而涉入“环保”(我是从环境保护的角度去解析这首诗的)这个大主题，似乎看不到吃力之处，相反游忍有余。这应该是他成功的“小诗大主题”的一次尝试。

　　诗题中的“下一个”与“春天”，二者水乳交融却又各行其道，是一个典型的二元结构。两者在表意上，都是蕴含了希望的，是动态的。而深层次的意义上，“下一个”，即永远满怀期望，是福祸相依的，代表着忐忑的情绪;而“春天”，给人的第一印象即是“万类霜天竞自由”式的生机与盎然，但是总观整首诗，似乎诗人的情感并非如此，甚至有些以春表愁的意味。刚开始我始终无法把握这首诗的基调与情感指向，只是感觉到了美，而这种美是无奈的、迷惘的，却又不同于李义山的朦胧美，这首诗的美是清晰的，是可以触摸到的，诗人以其饱满深沉的文字，塑造了具有足够爆破力的情感世界——喟叹、长涕、狂啸、落寞。

　　《下一个春天》构建了一个多维视觉空间。读它，可以理解为诗人对生存环境的忧虑及对环境保护的呼吁;可以理解为诗人对生活在战争中的人们之不幸的同情和对世界和平的期待;也可理解为底层的一种生存状态的呈现。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理解，都对，都存在。不管是哪个角度，面对这样的现实，诗人所能做的就是呼吁以至于无奈。

　　诗的第一节给读者呈现了一个生机盎然、温馨祥和的春天。而我们看到的春天既是真实的，也是表象的。美好的万事万物都需要水的滋养，而我们的母亲河却一天天消瘦，究其原因是极端恶劣的干旱造成的。第二节，诗人笔锋一转：“唯母亲河挣扎着/急剧下降的水位线/一天一个病危通知”，两节之间呈现的物像的不和谐形成了强烈的矛盾冲突，为“下一个春天”的忧虑作了铺垫。这形成了本诗的第一重愁。“挣扎”“急剧下降”“病危通知”，寥寥三句，便有三个具有悲剧意味的动词，几乎是字字珠玑、句句怅然，以景喻情、由物生愁，似乎写尽了诗人的半生沧桑与浮沉。“新闻更新/某某国又成功试射一枚导弹/欢呼声翻江倒海”造成极端天气的因素很多，诗人抓住了不易捕捉的现象——导弹发射，揭示了人类自我破坏甚至毁灭自身生存环境的实质。这个点也是本诗构建多维视觉空间的关键点，从这个点，咱们可以联想到生活在战火纷飞的人们，比如当下的俄乌人民。这也是本诗的第二重愁。导弹试射成功与欢呼声翻江倒海，是一对极具讽刺意味的组合，“导弹”本就是战争的代名词，伴随而之的是杀戮与死亡，理应是人间大恸，而与之相反的却是欢呼声，这还不够，还要用“翻江倒海”以形容这样一种欢呼声。这是不是人类的一种病态心理呢?但足够幸运的是，我们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如果说第一重愁是“小我”的愁，那么第二重愁则是“大我”的愁，或者说，这个“大我”已经超脱了诗人自己的思想意识，成为人类共同的一个美好期盼——世界和平，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诗人是具有大悲悯情怀的。本诗的第一节和第四节共同构成了第三重愁，“这个春天”张目远眺，“下一个春天”茫然无措，“下一个春天”在人们跪地乞求的碗里，跪地乞讨有用吗?有谁看得到呢?诗人提出了灵魂的拷问的同时，也表达了一种无奈和落寞的情绪。加之中间两节的过度，大开大合、很有张力，暗示着诗人作为个体的人生与整个现实世界的不确定性，春天永远都在，希望也永远在孕育着。这首诗“动感十足”、毫无暮气，虽句句写愁、但愁而不悲，这也就是为什么是“下一个春天”，而不是“下一个秋天”。以诗及人，诗人大致是一位豁达的人，一位有悲悯情怀的人、一位远忧近虑的人有良知的诗人。
       张省吾，《诗人名典》执行主编、青年诗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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